第三十九章花翎的不甘

她这才发现原来这次行事，当真是天大的笑料，口齿轻轻嚷道：“哈……果真是天大的笑话！”

    右手摸索着捏起酒盅，自斟一杯薄酒，心底惊颤：若此事传出江湖，适时风言肆起，众武林豪杰指责，不耻自己所做所举不过一些卑劣的下作手段……若斯为正道之义，却有失光明磊落之为，可该如何是好！

    不知是愤怒还是担虑，端着酒杯的手不停抖动，酒盅内，水酒泛起阵阵涟漪。只见花翎轻抿一小口，忽儿脚下一踏，身体跃起，狠狠将指扣中的酒杯摔在地上，陡然左手一扫，桌案酒盘尽数砸落在地。顿时，屋内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四下，渐渐弥起一道酣浓的酒香。

    花翎夫人皓齿一咬，恨恨将朱唇咬在嘴里，竟溢出些许血迹：昨日一役，她算漏了两件事，一则是盟主受惑之后，功力竟不如从前，根本挡不下殷心雨，二则……

    “倏——”

    一条人影闪进，恍如风，瞬间便已立身桌前，冲她嬉笑：“哟，盟主夫人，好大的脾气呀！”

    花翎夫人阴咧咧地笑起，眼睛眯出一道凛冽的怨恨：二则，她便是算漏了眼前的朱天宇，未能及时出手相助！鼻腔一哼，咬牙切齿地道：“昨夜，为何不杀了她？”

    当林家庄群起而攻之际，他完全可以趁势相助，诛灭妖女。

    “夫人此言差矣，本宗岂是袖手旁观之人，只是夫人或许未料到，那黑暗之处，可是隐着天涧行大鉴司，有梁爽夜守，本宗岂可贸然出手，万一一击未中，又不小心暴露了身份，”朱天宇挑挑眉，甩袖坐下，翘一只腿轻摆，“呵，到时，既未能诛灭殷心雨，又让旁人察觉了去本宗与夫人的合作……本宗倒是无所谓，只是夫人的声誉么——”

    “哼！”花翎夫人冷冷哼了一声，带着几丝讥讽之味，眼眸一乜斜，投一眼蔑视，“那么，现在呢？”若是昨夜可以诛了殷心雨，莫说声誉算什么，就连她这条命，她都可以二话不说双手捧上。

    朱天宇脸色一僵，原本嬉笑的神情突然睑起，眼光眨过一丝可惜之色：那场战役，他一直伺在黑暗，企图寻找时机，欲待一举诛灭，奈何梁爽护得太紧。终于，在殷心雨携殁剑离去的半空中找得一丝空门，当即集起十二分功力推掌而去。

    受此功力，非死即残。

    眼见那两条飘逝的人影便要丧在这排山倒海的掌风之下，哪知秋水剑起，劈出一记凛冽的剑气，生生横切而来。若不出手，便要受那断腕之劫。

    朱天宇牙一咬，倏然迫了方向，避开这道剑杀，眼睛眯成一缝紧紧盯着左边突然窜出的一袭墨蓝：想那梁爽却是聪明之极，轻功稍逊一筹，又错失了截阻的最佳时机，他竟凌空御剑硬挡下这股毁灭的煞气。

    朱天宇与梁爽曾经过招数百，自是明白他的速度与剑法的精湛，只是那招凌空一斩，却是拼出了平素最疾劲的剑杀，心底冷笑：哼，殷心雨竟是将武林第一游侠愣是调教成了一只忠诚的夜守，不错。

    花翎夫人见他沉思半晌，不禁抬颔一问：“朱天宇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朱天宇脸色一沉，道：“……仍需，从长计议！”纵然只差一丁点，结局却是天壤之别。他乃堂堂邪宗朱天宇，败，即是败，哪怕只差那么一丝一线，亦不是他拿来话茬的借口。

    “怎么，你以为本夫人还会与你合作么？”花翎夫人斜眼一挑眉，朱唇一勾，不屑地笑道，“……我已经给林霄喂了种水了。”

    那是解蛊之水。

    花翎夫人知晓林霄纵然一介莽夫，却不失孤傲之姿，一身正气凛然，又岂会同意她用殷心彤诱引殷心雨之策。故尔暗中与邪宗朱天宇合谋，并以蛊暂控林霄授权，以她之令传达林家庄，设下精心之巧局。不料，人算不如天算，殷心彤竟安然逃离。

    那时，她大可不必铤而走险，及时收手最为稳妥。

    只是，藏在心底的那股愤懑，那股不服输的倔强是何等绝决，隐在骨子里的骄傲怎能令她屈服。她从不喜争斗，无论曾经的花样年华，还是现今贵为盟主夫人，她都不是一个好斗争强之人，她只是不甘。心之不甘推搡她一步一步往下走，一步一步堕落深渊，无法自拔。

    她想快些结束这场与殷心雨之间的战役，她想快些分出胜负，哪怕明知计策如此纰漏，手段如此卑鄙亦在所不惜。心底，还有一丝担忧，若受蛊太久，恐会伤及林霄的身体。

    所以，那日午晌饭之变，她旋身立在廊檐，竖指指着江帆，严词凿凿，硬是扣下“勾结邪教”莫须有之罪名将其羁押地牢，这才有了昨夜的光景。

    如今，她别无他念，只想林霄好好保重，待得江湖风言肆起时，等候盟主大义灭亲。从来，她不是狠绝之人，一切走到现今地步，只是霸道的任性使然吧。

    花翎嘴角微微一撇，泛一丝凄惨的笑，宛如凋零的牡丹，雍容华贵却略显冷清：“你走吧，再不用来了。”一袭华裳一摇曳，左手托着桌沿缓缓坐在青木椅座，目光颓废，额角几撮青丝如泄，直直滑过削仄的肩膀垂在胸前，耳畔，梳一云髻，云髻上扎一朵盛开的牡丹，红艳逼人。

    绝美的眼眸慢慢阖紧：可惜，殷心雨未灭，我却地位不保，以后，还有何权势与之抗衡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