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 泡沫

    宋安心听到安娜声音的瞬间，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。当初处于热症的宋安心就是因为安娜馈赠的

    人鱼之血，才得以二次变异。没有她，也许自己会发烧致死，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经历，和楼小语之间的故事也无从谈起。

    但也正是因为她无心的一点同情与好奇，宋安心成为了被异化的存在。总是小心翼翼地补充水分，后天地去亲近海水，‘被发现’当作实验或禁脔的危机一直像把刀悬在她的头顶，让她在许多夜晚一遍遍地思考：自己还算是人类吗？

    她从此对人鱼产生莫大的兴趣。末世基地里人们的相互屠戮、自大自私以及对自我*的贪婪让她厌恶也退缩，干净的手上被迫沾染鲜血，她想起被她残忍爆破的那只变异猫，又想起那么多那么多的无神死寂的眼睛。她厌倦了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狂热起来的人们，也为这种*更是精神被拘束的时代悲哀。人鱼，像是童话里才存在的美好生物，象征着伊甸园，象征着奇迹。

    她并不奢望自己会被接纳，却渴望了解这海中的王者，摆脱这个泥沼，寻找到生命最原始的魅力。

    “你去吧。”

    楼小语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，摸了摸宋安心的脸颊微笑道。

    长久的相处让她渐渐地理解自己的爱人，她明白，不让宋安心去接触这个种族，她是不会甘心的。这么多天在海上漂泊，不就是为了今天吗？

    尽管心脏因为未知和恐慌而收紧。楼小语知道自己的毛病又发作了，她一想到宋安心离开——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，心里就格外难受。宋安心却像是读懂了她眼底更深的东西，凑近了与她鼻尖相对，张口宠溺似地含着她的唇瓣，又若无其事地退回去。

    舌头只是在唇畔滑了滑，楼小语身体一阵舒服和食髓知味的酥麻，她同样双眼亮亮地对着宋安心，对方却笑了，无赖似得留下一句话：“乖，剩下的回来就补给你，…不会让你等太久的。”

    她眼底是浅浅的微笑，还有些熟知恋人的幸福的无奈。

    楼小语还能说什么呢，只是现在她心里的阴暗已经撤退了龟缩在角落，只剩下唇瓣上存留的暖暖的气息。

    “好，我等你。”

    宋安心当然不会放心把楼小语独自留在海上。她把不情不愿的芸芸拎了出来，看她噘着嘴不高兴

    地爬上楼小语的肩膀，才点点她的小脑袋。

    “除了你，我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了。保护好她。”

    “…也保护好你自己哦。”

    宋安心不知道小语和芸芸是怎么认识的，但看那蓝色的小身体分外和谐地依偎着楼小语的肩膀，也有些默默的欣慰。但宋安心一离开，芸芸就‘哼’一声扭过头，翘起一条小腿抖了又抖，一点不买楼小语的账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楼小语看不清芸芸的样子，眯眼瞥了眼那比之前更模糊的蓝色，发现连轮廓都变得很模糊了，有点像摘了眼镜看到的光圈，迷离又散射的一团。沉默地看着宋安心离开的方向，望着晃动的水面，楼小语对于芸芸的挑衅没什么特别反应。

    她试着调动身体里的异能，却只觉得一阵深深的疲惫和头晕目眩。眨了眨眼睛，也没有感觉到熟悉的热意涌上来。本该感到恐慌的，但因为事先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，倒没有那么激烈的情绪，只是胸口空落落的，等回过神，才发觉自己的眼角湿了。

    她面无表情地抹掉那咸咸的泪滴，一切又像没发生过一样。深呼吸，楼小语压下懦弱的情绪，警告自己，不能让宋安心发现。

    【……安娜。】

    人鱼的尾巴动了动，旋身和宋安心对视。

    安娜看见宋安心也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，就像告别那时一样的，面容平静而美丽。但等宋安心再靠近些，她幽蓝的瞳孔就骤然收缩放大，锐利的指甲暴涨，猛地出手就要锁住宋安心的喉咙。

    【等、等等！】宋安心愕然地躲过她的攻击，衣服的前襟却被她的指甲戳烂了，尴尬地露出一片白皙的前胸。她往后退，整个身躯在水中折成不可思议的流畅线条，但没有谁会欣赏这种自然野性的美，安娜步步紧逼，直到宋安心脖子上挂着的东西被她扯下来。

    她急切地打开心形的银饰，一颗小小的色泽圆润光滑的珍珠就滚落在她掌心，人鱼的手掌收紧又张开，蓝的灵魂就‘膨胀’开来，欢快地在长大的珍珠里游了一圈，便又呆呆地不动了。

    【这就是你说的，去寻找幸福吗……蓝。】

    她低低地说着，看上去却像是要哭了。但事实证明这是宋安心的错觉，因为下一秒，人鱼的掌心攥紧，蓝灵魂形成的珍珠就这么不堪一击地，散成了细小的泡沫。